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往事如烟几多愁

文章来源: 网络      作者:吴文胜     时间:2014-12-23 10:16:10    
摘要: 作者简介:吴文胜,笔名莫沽,1971年2月出生,男,汉族,本科,宁德市作协会员,屏南县作协理事,作品散见于《中国文学》《福建文学》等数十家文学刊物,曾获多个全国性征文奖项。

   自从儿时离开故乡后,心里总不踏实,老是空荡荡的。转眼间,三十多年过去了,这种感觉非但没有淡化,有时反而觉得有些招架不住。其实,故乡无非仅是些零星的片断,但就那一点一点的片断,却常在梦里索绕。

  儿时,一年中有四次机会回到故乡,分别是春节、暑假和春冬两季的农忙假。从偏僻的山城回到邻县偏远的故乡,汽车得在崎岖的泥土路上颠簸五个多小时到达小镇后,再步行跋涉四公里的山坡,才回到故乡。一家人每次踏上这条陡坡,我都冲在最前面,为的是能早点给奶奶报信,好让她早几分钟获得惊喜。为了这个小小的愿望,我每回一次故乡几乎都得尿一次床,但我的父母却从来不因此而指责过我,因为他们回家的心与我一样迫切。

  当我小小的身影奔跑进故乡的小巷子时,就有大人惊奇地问:“是谁家的孩子跑的这般卖力?”一旦我说出了父亲的名字,对方立即就按字行嘟噜道:“哦,原来是铨仔(或铨哥、铨叔、铨公等)一家回来了。”一次,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也这么问我,我也如是回答。想不到,老人家竟然对着我说:“原来是小叔公回来了,小叔公别跑得那么快,当心‘过力’了。”老人家居然尊称我“小叔公”,我吓了一跳,到家后便迫不急待地告诉奶奶,奶奶笑眯眯地对我说:“不奇怪,还有更老的老人按辈份得叫你小叔公呢!当时,我听得一知半解,长大后明白了这就是乡村繁衍的谱系和根脉,由此衍生出来的乡村语言听起来多么温暖啊!

  过春节领红包、放鞭炮、串门子是孩子们的最爱。我在《过个“小确幸年”》一文中,对放鞭炮有一段这样的回忆:“孩子们冲上前,争抢没响过的‘闷炮’……时不时地点燃一两个‘闷炮’乐一乐……叔公来串门,我点了一个‘闷炮’扔出去,‘啪’的一声响起,叔公没堤防,怔了一下,我正要笑,却见叔公……我低着头准备挨训,他在我的头上摸了两圈,说:‘鸣炮迎客,读书人就是不一样!’叔公离开时,我往他的身后又扔了一个‘闷炮’,叔公又怔了一下,我忍不住笑出声来,他转过身眼睛直盯着我,我赶紧说:‘叔公今年发大财啊!两个闷炮都响了。’他呵呵笑道:‘放炮送客,好啊!这孩子像父亲,长大肯定有出息。’”那时,孩子们生活在一个集体中玩得无拘无束,哪像现在的孩子不是手机就是电脑,连邻居、甚至堂兄妹都不相往来呢!

  记得一年春节,一位解放军某部队首长回到村里过年,乡亲们纷纷提着豆子、花生和鸡蛋等去探望,“种豆得豆,花生生财,鸡蛋太平”多吉利的乡村手信啊!首长的父母乐得满脸的皱纹都笑成了花,却也忙坏了深谙乡村人情事故的首长一家人。他们买来冰糖用牛皮纸包成一份一份的贴上吉祥红纸,每人回赠一份,结果村中小店的冰糖全部给他买下了,还不够,首长的弟弟只好上镇里挑了一担回来,才应付过来。不就几粒豆子、花生,几个鸡蛋吗?首长干嘛得花那么大的劲回赠乡亲们呢?从那时起我对“不拿群众一针一线”、“廉洁自律”和“清风正气”等词汇就在我小小的脑海里生根了。

  “首长回来了!”消息瞬间在孩子们中传开。“去看解放军、看首长喽!”孩子们纷纷跑到首长家看热闹。首长夫妇给每个孩子分两颗糖果,我长得结实挤在队伍前,很快就分到两颗糖果。我小心翼翼地把玩着糖果,欲拿回家与妹妹分享,奈何嘴馋难忍就吃了一个,另一个藏进口袋里。下厅堂后,忍不住地拿出来看看,这一看又控制不住又吃了。看着其他孩子高高兴兴地拿着两颗糖果回家,我无比失落也十分后悔。

  首长见我低着头坐在门当上,就走过来给了我两颗糖果,我一怔,慌忙说:“我已经吃掉了!”首长“噗哧”一声笑起来,说:“多诚实的孩子呀,是谁家的?”说着就把两颗糖果塞进我的手里,我感到有一股暖流从我的小手心了。“是铨公的孩子。”首长的弟弟抢先回答了。首长笑哈哈地说:“哦,还是小家叔呢!”首长的辈份比我还小这怎么才好!突然记起奶奶的教导,连忙答道:“谢谢首长哥!”“哈哈哈——”首长笑得更开心了,他牵着我的小手上了厅堂,首长嫂又将两颗糖果塞进了我的小手里……

  父亲与伯伯分家后,家中缺少碗、碟、刀、锄等日常生活用品工具。母亲一大早就挑着担子去镇里购买,返回时发现一担还装不下,正想寄存改天再挑,却见村中开店铺的起公来了。起公笑着说:“今天没什么货,你正好可搭个顺风担。”母亲把余下的物品装到起公的货担里,他看了一眼母亲苍白消瘦的脸,说:“再搬些过来吧!你大病初愈少挑些,等铨仔回来后,让他帮我挑两担……”那时村民的心肠就是这般的热乎,如今我经常在外奔波,有时真的很需要搭一趟顺风车,但这机率总是少得可怜。每当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野外等车时,就不由得想起起公微驼的背和苍苍的白发了。

  喝喜酒是孩子们最美的期盼,每收到一张喜帖,我都要追问母亲哪天喝喜酒,生怕她把这一大好日子漏掉了。好容易挨到喝喜酒的日子,一大早我就准备妥了大牙杯,然后自豪地告诉伙伴们晚上要去吃大餐了。傍晚,我跟在母亲的身后走进亲戚家等待开席,这期间还可以与伙伴们尽情玩耍。一次,我找不到熟悉的伙伴,害羞地躲在母亲的身后,亲戚家的孩子见状主动上前找我玩,我更害羞了,乘着母亲不注意时偷偷地溜了回家。那时的孩子会害羞,不似现在的孩子,大人说一句立即顶一句,受不了半点委曲。

  我两岁时母亲生了一场大病,出院后医生吩咐饮食要清淡,特别要多吃青菜。那时村中没有市场,村民们更没有出售青菜的习惯,母亲自然是下不了地种菜了,即使有钱也吃不到青菜,吃不到青菜,母亲的病就有可能复发,怎么办?远在邻县工作的父亲急得束手无策。

  想不到,父亲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。自母亲回到家的第一天起,每天都有邻居或亲戚送来一大把青菜,不是坚持一两天而是四百多天,直到母亲能下地种出青菜为止。日后,“青菜的故事”成为母亲教育儿女“赠人玫瑰”的必讲事例。我不知道目不识丁的乡亲是否知道母亲的病非常需要青菜,但从村民为我母亲送青菜的感人行为中,读懂了家永远是家族繁衍血脉中的一支毛细血管,民是流动的细胞,而凝聚并推动家庭发展的心脏就是村庄。

  夜已深,月已高,远方的故乡入睡否?前不久,我陪同几位来自台湾的古村落保护专家,参观了几个古村落,再次勾起我“悲歌可以当泣,远望可以当归”的思乡之情。寥寥数笔以寄托,顿觉如释重负矣!

  作者简介:吴文胜,笔名莫沽,1971年2月出生,男,汉族,本科,宁德市作协会员,屏南县作协理事,作品散见于《中国文学》《福建文学》等数十家文学刊物,曾获多个全国性征文奖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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